打開微信朋友圈，常常能刷到這樣的小廣告：“9.9元1節課，和孩子一起學”。疫情以來，線下培訓機構難以開張，線上美術教育火了起來。
可樂就是一名在線美術教師。她學油畫專業，臨近畢業，不少同學開始找兼職，有人向她介紹了線上美術教育機構。抱著玩玩的心態，可樂加入了機構的教師群，才發現裡面藏著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門道。
教師群會分成許多虛擬校區，不同校區有著不同的“轉換率”，也就是免費試聽后願意付費報名的比率，這大大影響老師的收入。9塊9一節課當然只是噱頭，實際上這樣的課程單價不便宜。“一般一小時120元，但大部分要上交給學校。如果是試聽課，老師隻有二三十元的課時費，學生報名了才能拿到提成。”
一開始加入的人會被分入新手村，列出自己的開放時段供學校排課，試用期之后，才會根據考評質量來劃分校區。分到“轉化率”低的校區，大都隻有試聽課可以排。
可樂一天排3節課左右，偶爾會根據自身時間和身體狀況調整。來上課的學生來自各個年齡段，碰到低齡的孩子，一邊上課，一邊還要想辦法哄他開心。“孩子會有自己的創意，也會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按著你要求的畫。這時需要有耐心和引導的方法。我們課程全程錄像，方便家長監督。”
可樂也做過線下兼職美術培訓，發現老師代筆現象嚴重。特別是上大課時，學生畫完后，老師總會稍微幫忙改一改，改的這幾筆，可能起到“點石成金”的效果。“這其實很自欺欺人。線上上課質量比線下要好，一方面老師會對一個學生傾注更多時間，鏡頭也全部放在學生的畫上，我能看到他畫的每一筆，有什麼問題可以及時提出修改建議，但不會代勞。”
報名學習的孩子來自世界各地，有些是為了美術考級，也有帶著美術課作業來現學現賣，更多的是因為無法出門，借藝術學習來打發這段時間。疫情以來，可樂遇到的海外華裔學生特別多，印象最深的是一個7歲的英國孩子，說話時總是中文裡加英文。“他喜歡畫自己看過的動畫片和電影裡的人物形象，每次都很清楚自己下次要畫什麼。”海外的學生上課常常碰到時差問題，可樂每周有一天早起，趕在七點左右給這個英國孩子上課。“我們從來沒有聊過疫情相關的話題，前段時間他媽媽給我發了一張在外面打球的照片，看來他們的狀態還不錯。”
學生裡也有不少孩子來自疫區，很多人特地來學習畫防疫主題的學校小報。可樂的朋友給一個疫區的孩子上過課，當時他手上隻有幾隻快沒有水的水彩筆。朋友所在的校區是“轉化率”較高的，銷售向她推薦這個學生，覺得報名意願很高，但上了試聽課后，因為對作品不滿意，孩子最終沒有報名。“小朋友太小了，還是需要涂點有顏色的東西。他一直說，東西在家裡，不在這裡。”聽說那個孩子所在的城市已經解封了，他有沒有拿到他的水彩筆？可樂想著，不知他有沒有回來的一天。
這家美術機構的廣告投放很多，有時候可樂在自己的朋友圈也會刷到“9.9元”或“免費試聽”，這樣的誘惑吸引了很多家庭。實際上，線上教學比線下要貴很多，最低課程價格為三千元，為了更高的性價比，不少家庭都會選擇五千多元的檔次，來自北上廣和海外的學員佔到很大一部分。學生通常可以免費試聽一節課，由於用手機號報名，有時會遇到專門“蹭課”的家長，用親戚朋友的號碼輪番給孩子報名。
疫情以來，線上教學有明顯增長，但可樂同時發現，疫情影響到很多家庭的收入。“我們上完課，會給家長拉小群，有銷售詢問家長要不要報名。有些人看了價格后，會直接消失退群。有些家長會跟我講很多，告訴我家裡如何因為疫情斷了收入。”想著有些孩子可能沒有再接觸藝術學習的機會，一開始，可樂會想辦法多給他們上一節試聽課，多講一些內容，但時間久了，也發現自己漸漸吃不消。“老師們的薪資很低，還要備課，和家長溝通、做測評報告等，我們也很無奈。”
記者在網絡上發現，有大量美術培訓機構開出了“9.9元美術課程”，類似的還有9.9元音樂課，9.9元播音主播課等。如同淘寶上的9.9元包郵，低廉的價格給了許多人接觸藝術培訓的機會，但9.9元真的可以開啟藝術之夢嗎？
學藝術的人，大多是對藝術真正有愛好。“我不想把教這個當成職業，沒有保障。”可樂最近看了B站的《后浪》演講，身為90后，她很認同其中所說的“不惑於”。她明白自己喜歡什麼，但要把自己喜歡的變成職業卻很難。
看著那些來跟她學畫的孩子，可樂會想到自己小時候。“我那時候也喜歡卡通動漫，媽媽偶爾會帶我去書店買一本漫畫書，現在的孩子可以報班學畫自己喜歡的卡通形象。看著他們，會相信未來會越來越好，也許他們才是真正的‘后浪’。”（鐘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