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内瑞拉自今年1月23日局势陡然紧张以来,已一月过半,但危机仍未缓解,并且又出现一丝紧张迹象:马杜罗政府准备“清场”,12日勒令美方外交人员限时走人;美方也表示将悉数撤离,不再驻留,并扬言要采取更强硬措施。最新动向透露出什么端倪?“委内瑞拉之结”会越扣越紧吗?
马杜罗政府12日向美国下“逐客”通牒:剩余外交人员72小时内必须走人,不再宽限时日。
今年1月23日,马杜罗指责美国不断策动委国内政变,决定与美断交,并下令驱逐美驻委外交人员。之后,委内瑞拉给与剩余外交人员30天期限,后又延长15天。最新驱逐令意味着必须限时走人,不能拖延。
美国方面也是一刻不愿停留的样子。国务卿蓬佩奥11日晚说,将在本周撤出所有驻委大使馆工作人员。
蓬佩奥给出的理由是委内瑞拉局势正在“恶化”,美外交人员驻留已经成为美国对委政策的束缚。
一个坚决赶人,一个果断撤人,随着美国驻委外交人员全部“清场”,是否意味着委美将迎来新一轮交锋?美国“离场”的同时会否还藏着后招,未来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返场”?
专家认为,马杜罗命令美剩余外交人员限时离境是必然结果。马杜罗1月23日宣布与美国断交后留了一个“后门”,就是与美国继续谈互设利益代表处问题,一些外交人员在此期间可以在委停留处理事务。但是美国未接“球”,谈判也未进行,所以委方决定到期赶人。这说明委美关系进一步恶化,委内瑞拉危机持续加剧。
中国前驻委内瑞拉大使王珍说,目前外界猜测,美方决定撤出全部人员是否释放某种信号,即为采取进一步措施(比如更严厉制裁、甚至军事手段)做准备,以免“碍手碍脚”。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但是撤出人员也未必意味着会发生更大的事情,后续仍有待观察。
专家表示,马杜罗怒下“逐客令”或许还与日前发生的全国大范围停电事件不无关系。
本月7日,委内瑞拉突然发生大面积停电,虽然马杜罗12日晚在电视讲话中宣布,全国电力供应已基本恢复,但这场大停电波及委全国23个州中的18个州,从首都到地方都受影响。这也是2012年以来委持续时间最长、影响地区最广的一次停电。停电导致委内瑞拉全国一度停工停课,带来重大经济损失。
委政府表示,本次停电是由于委国内最重要的古里水电站遭到反对派蓄意破坏。委国内电力供应逾六成来自水力发电,其中绝大多数发电量由古里水电站提供。
根据委政府的说法,这次停电并非一次偶然事件。9日上午,也就是第一次停电的两天后,委全国70%的供电本已恢复,但随后再遭攻击,导致再次发生大范围停电。委新闻和通信部长罗德里格斯11日表示,自7日下午停电以来,委国家电力系统共遭到5次攻击。
一个国家的供电系统说断就断,多地在同一天堕入黑暗,而且还反复发生,不能说不蹊跷。
在委内瑞拉看来,停电事件是一场针对委政府的“能源战”“网络战”,幕后黑手就是美国及其支持的委反对派。
马杜罗说,有关部门发现电力系统遭到借助“高科技手段”实施的电磁攻击,“只有美国政府具备(发动这类攻击所需)技术”。
但是,美方否认与停电事件有牵连。委议会主席、自封“临时总统”的反对派领导人瓜伊多则指责政府把停电归咎于“美国破坏”,目的是为转移民众视线、掩盖政府失职。
王珍认为,停电事件可以视为委美关系紧张、危机日益升级的标志。目前双方各执一词,真相究竟如何不能遽下断言。但是,从客观结果看,停电事件的受害者是马杜罗政府,却对美国和反对派有利。
在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员徐世澄看来,停电事件可能由两方面因素所致。一是美国使用高科技手段攻击委电力系统,在这方面,美有能力也有前科,以前对伊朗等中东国家就干过这事。二是委内瑞拉自身问题。平时对水电站没有好好维护,设备也未更新,使供电系统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在宣布撤出所有美驻委外交人员的同时,蓬佩奥还威胁要对委内瑞拉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包括追加制裁。
自危机发生以来,美国对委内瑞拉已施加多轮制裁,比如冻结委内瑞拉石油公司在美资产,包括这家国有企业在美炼油的雪铁戈石油公司,禁止美国公民与它做交易。美方还对许多委官员实施制裁,涵盖军方、情报、安全、国有企业等系统。本月初又废除49名委官员及其家人的美国签证。
美方官员也不断放话威胁加码制裁。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近日就透露,美方正考虑新一轮制裁,目的是加强金融管控,使马杜罗方面得不到“继续执政所需要的资金”。
王珍表示,美方号称有所谓“A计划”“B计划”。如果说A计划是军事手段,那么B计划就是非军事手段,包括政治、经济、外交、科技、金融等。美国的策略是高悬“军事入侵”的利剑形成威慑,主打经济和金融制裁牌,造成“涸泽而渔”的效果,从而进一步搅乱委内瑞拉局势,直至马杜罗政府自动垮台,代理人瓜伊多顺势上位。
正如博尔顿所说,美方重点是“切断”马杜罗方面的收入来源,使那些收入流入“瓜伊多的政府”。
“美方还有一步棋想走没走,就是二级制裁,”王珍说,就是把制裁矛头对准与委做生意的其他国家。
本月初,美国政府委内瑞拉事务特别代表艾布拉姆斯说,美方考虑对关联马杜罗政权的第三国公民或实体施行制裁。他同时声称,美方有多种方式影响委内瑞拉金融系统,必要时会出手。
果不其然,美国财政部近日就对一家俄罗斯和委内瑞拉合资银行“下手”,理由是该银行为委内瑞拉石油公司提供相关支持和服务。
徐世澄认为,人道援助也被美国当作颠覆马杜罗政权的一枚利器。特朗普刚刚提交的新财年预算中就提出通过美国国务院拨款5亿美元,支持瓜伊多以及在哥伦比亚、巴西、智利等国的委内瑞拉人。在军事选项上,美国可能也在酝酿间接动武模式,即复制1961年入侵古巴的“猪湾事件”。比如打造一支雇佣军,兵源来自哥伦比亚和其他拉美国家的委内瑞拉移民。据联合国统计,目前有二三百万委内瑞拉人在拉美国家,他们支持反对派。美国或许会利用这些人,给他们钱和武器,让他们“打回老家”。
不过,专家判断,鉴于目前多方反对动武,包括欧盟、俄罗斯、中国、部分拉美国家,甚至连支持瓜伊多的利马集团和美国国会议员也反对,因此直接或间接军事干涉的可能性都不大。
一个多月以来,随着美国和反对派步步紧逼,马杜罗承受了很大压力,但同时也在运筹帷幄,谋对危机。
展现诚意:愿意与反对派对话、提议提前举行议会选举、欢迎安理会讨论。马杜罗本人还披露,委外长与美方委事务特别代表在纽约两次密谈。
铁拳出击:对那些干涉委内政的外部势力不手软,与美国、哥伦比亚断交,最近又下令驱逐德国驻委大使。上月23日还成功挫败美跨境救援物资“闯关”图谋,赢得“关键日”的较量。
争取外援:目前,马杜罗政府获得俄罗斯、墨西哥、乌拉圭、古巴、玻利维亚、俄罗斯、土耳其等国支持。
王珍认为,当前,马杜罗面临五大难题:外部入侵;内乱加剧;经济困难;国际围困;舆论战。其中,最凶险的是入侵,最危险的是内乱,最困难的是经济,要克服这些困难都是举步维艰。不过,国际围困的局面有所好转,国际社会都呼吁对话解决危机,并未完全形成孤立委内瑞拉的状态。这也意味着美国拉帮结派孤立委内瑞拉的企图并未得逞。
“对马杜罗来说,现在手里最有利的一张牌就是军队的支持,瓜伊多试图收买军队,但目前为止似乎收效甚微,只有少数军人和基层士兵倒戈,这不足以对马杜罗构成威胁。”
徐世澄指出,马杜罗的执政地位未被撼动,不过未来一段时间,“一国两主”的局面仍会持续下去。委内瑞拉实行“五权”政治:立法权、行政权、司法权、选举权、道德权,目前除了议会的立法权在名义上被瓜伊多把控,其他四权均被马杜罗掌控,而且马杜罗已另设制宪大会以便绕过议会。相比之下,瓜伊多虽然自封“临时总统”,也任命了多国大使、委内瑞拉石油公司及下属驻美企业雪铁戈石油公司的董事会成员,试图“制造一个平行政府”,但是这个“政府”并未实质运转。而且,瓜伊多在反对派内部的威信也在下降,因为他此前承诺在2月23日将美国的救援物资送进国内,结果并未兑现,自损信誉。
“委内瑞拉问题正在被国际化,但是这不能改变委问题的本质,它依然是委内瑞拉内政,是内部政治经济社会矛盾演变的结果。”王珍说,所以,内政问题只能靠国内对话谈判解决,绝不允许外来干涉,更别说武力干涉。目前来看,对话空间依然存在。从马杜罗来说,他始终表示愿意对话,但前提是不能外部干涉,并且是朝野各派对话。从美国方面而言,美国要处理的国内外事务太多,会有心无力,如果它施加的各种高压手段无法得手,并且在国际上声誉江河日下,在权衡利弊之后,美国未尝不会授意瓜伊多接受和谈。从国际社会看,劝和促谈是普遍呼声。不管何时能启动对话,总之,对话是解决问题唯一正确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