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在中国发生过许多惊世的变化，身为末代国舅爷的润麒老先生，经历了二十世纪中的九十年，身历第一共和和第二共和的洗礼，从贵族沦为囚犯，从囚犯到平民，从平民变神医，他传奇的一生，无疑是巨龙中国走过二十世纪的最佳见证。
末代国舅郭布罗•润麒——见证二十世纪中国历史的传奇人物 撰文•摄影 谭炽南 今年正值千僖龙年，欣逢盛事，世界各地龙的传人均以极高的热情和祈望庆祝这千载难逢的千僖之年。面对千僖年除了在心中充满新希望之余，我们不禁要回顾刚刚走过上个世纪的道路，寻着历史的脉络，不仅可以让我们总结经验教训，更可以高瞻远瞩，以作望世之忆。
二十世纪发生过许多惊世的变化，而对中国人影响最大的三件大事，我认为应数：（一）世纪初，辛亥革命成功，推翻帝制，成立中华民国；（二）世纪中叶，大陆内战结束，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三）世纪末，第一共和与第二共和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开始探讨和平合作，共建龙的家园。第一和第二共和已共存了五十多载，故不用第一次和第二次共和称之，这两个共和走过了风风雨雨路程，为现今的中国奠定了基础，也遭遇了不少苦难与挫折，更经历过诸多的苦难。现今，这两大共和已由敌对转为共同合作，这也可说是自一九八七年蒋公经国施政以来立下的德政。
我无意历数上个世纪的种种巨变，但能置身于其间的人，又怎会不感慨万千呢？在二十世纪的百年中，曾经亲生经历这世纪三大事变化而仍健在的人，会是谁呢？一次，在与友人的交谈中，无意间使我近目欲解之谜团得到了答案，他就是郭布罗•润麒老先生（简称润麒），一位昔日的皇亲国戚，生平从娇贵到苦难，再从苦难到平凡，算是尝尽上个世纪种种人生况味的老人。 润麒是末代皇帝溥仪的皇后婉容的弟弟，不仅如此，他还娶了溥仪的妹妹三格格藴颖做妻子，他的生母是贝勒毓朗的次女，他的身上也流着爱新觉罗皇族的血液。
去年二月，承友人介绍，我有幸拜访了润麒老先生。他出生于一九一二年，也就是中华民国建国的次年，现已近九旬的润麒老先生，精神矍铄，看起来腰板硬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这和他开朗的性格不无关系。老先生为人非常开放友善，很健谈，当他知道我是台湾来的客人，非常高兴，他也曾到过台湾，在台湾还有亲戚。在看到我送予的台湾出版的《两岸双赢》时，老先生非常兴奋地说道，这应是两岸华人奋力争取的目标——《两岸双赢》。我告知此行来意后，润麒老先生很高兴，继而陷入沉思，慢慢道出他的经历。
末代皇帝溥仪是他的姐夫，较他只年长六岁，依中华民国政府规定的《清室优待条例》，末代皇帝可暂居紫禁城，所有侍卫人等，照常留用，换句话说，在紫禁城内，溥仪仍是无国之君，享有一切皇室的待遇。年少时，润麒与溥仪除姻亲关系外，就已有非常亲密的友情，可说是儿时伙伴，在风雨中共同成长。在皇宫中，他们经常一起嬉玩，喜欢以单车漫行故宫各地，玩不同的游戏。
有一次，他们说好玩打拳，谁输了就给赢的当马骑，当宫内大臣和太监们看见“金龙变神驹”时，吓得颜面青青，鸦雀无声。在他们的心中，溥仪仍是天子，岂可四肢下跪任人骑在“龙体”之上呢？由此可以看出润麒和溥仪之间感情的非同一般，溥仪除和国舅经常玩耍外，亦常常带润麒玩赏宫中的珍品，甚至将贴有封条的珍品箱打开，让国舅欣赏皇家的宝藏。
末世繁华带给溥仪和润麒无比的享受和欢乐，也使他们对自己身份的感受更为特殊。贵为皇帝的溥仪心中常有“亡国”的悲痛和“复国”的热望。由于受到溥仪影响，身为溥仪至信的润麒亦怀有尽忠复国之志，这一点“前朝遗臣”的忠心，是可以理解并值得敬重的。
日本军国主义者，暗知溥仪复国的心愿，就尽力诱骗溥仪潜回东北重登大宝，再做皇帝。经不住重建“大清帝国”美梦诱惑的溥仪终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潜回东北，于次年成立了所谓的“满洲国”，并屈就“执政”之职。当时，润麒正在日本留学。一九三九年，润麒学成回国，即担任吉林第二军营区少校参谋，成为“满洲国”的一名军官。
回忆起这段往事，润麒老先生仍会感慨万千。深处傀儡政权的“满洲国”，每事均受日本军国主义者掌控和利用，润麒先生深知日本并无助清朝光复之意，加之他刚直勇敢的个性，无法忍受日本人的横行和对中国人的欺压，常常挺身而出，痛斥痛揍无理蛮横的日本人。他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大大振奋了当时的国人，被广为流传，甚至传出了“国舅爷刀劈日本兵”的故事。同时，润麒亦多次利用他的职务，以假情报扰乱了日本军的部署、破坏前线的行动计划。他的这些假情报行动的秘密，终为日本军发现，并计划除掉他。一九四一年农历正月，溥仪经密报得知日本军要整掉润麒一事，立即派润麒任“满洲国”驻日本使馆武官，东渡日本，逃离日本军的加害。
在这期间，润麒先生虽为中华民国国民，但由于其特殊身份和满心效忠复清的热情，故在心态上和行动上对第一共和并不认同，甚至说毫无关系。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润麒和溥仪等人在沈阳被苏联红军俘获，并解往苏联。初期，他们还享受外宾的待遇，但半年后，斯大林命令将他们拘捕，囚禁在苏联的收容所。
在苏联，润麒经受了每天16个小时的劳动和粮食的短缺，但这些物质上的痛苦，与心灵上所受的痛苦相比已微不足道。深处异邦的他，更怀念祖国，当他要求回国时，所得到的答复竟是“达斡尔族属于苏联，你是达斡尔人，是苏联人，别人能回中国，你不能。”这些话，令他痛心不已，也非常难忘，使他更深刻认识到中国民族的可贵，回故土之情更切。
终于在一九五零年，他随溥仪一行回到中国，此时中国已由第二共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所统治，他们被安排在抚顺战犯管理所。一九五七年获释回家，并恢复平民身份，润麒为能成为中国平民而感到非常高兴。在他回忆与妻子三格格藴颖共同生活的美好时光时说道：“如果我和藴颖还有来世姻缘的话，我们真希望做一对平民夫妻，平平安安，恩恩爱爱地过一生，你说那种日子多幸福多好啊！”
刚回国的日子里，他得到在汽车修配厂做学徒的工作，自食其力，使他更真切体会到平民的生活。这对于一个锦衣玉食的人来说，又是多么大的改变。后来，经过周恩来总理对爱新觉罗家族的关怀，特别把他安排到北京编译社工作。润麒先生精通日、德、美、俄四种语言，在编译社工作正充分发挥他的长处，真是旧貌换新颜，天上人间了。 在文革期间，他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挨批斗，住牛棚，但他心中无怨无悔，表现出了无比的坦荡与自尊，还在危机关头帮助了许多受难的棚友。
文革结束后，润麒先生已经六十六岁了，老人家壮心不已，先后担任了全国政协第六届、第七届委员，健谈开朗的他，为能替老百姓说话感到非常高兴和尽职尽责。工作之余，润麒先生还不断钻研中国的传统医术，并自己摸索出一套对待不同病症，配以拔火罐治疗的经验，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知道他身份的病人，私下称他“国舅神医”。
晚年，润麒先生除了继续悬壶济世外，闲时常以电动铁骑代步，年近九旬的老人坐着电动铁骑奔驰，真可为老当益壮，这份开放豪迈，充分表露了国舅的性情和豁达的心胸。
润麒先生经历了二十世纪中的九十年，身历第一共和和第二共和的洗礼，他一生经历，从贵族到囚犯，从囚犯到平民，从平民变神医，颇具传奇色彩。
上周我陪友人游故宫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感受，在置身于皇家园林的切身感受当中，我仿佛看到年轻的润麒骑着铁马、宝驹在故宫漫游，还不时向我招手说“欢迎你们游览故宫，我虽非汉族，但我是中国人，永远，永远都是中国人！”
